台北地铁杀人案再掀台湾废除死刑争议

王大发财

凤凰周刊7月29日报道，因为台北地铁砍杀案当事人郑捷是否应被执行死刑的问题，台湾岛内关于废除死刑问题的争议再次爆发。欲废除死刑的团体大造舆论，而台湾民众却因为郑捷的砍杀行为而感到恐惧，据民意调查显示，76%不支持废除死刑。

“你们俩去那边，你们俩来这边，每个人看管两节车厢，有问题随时报告……”在台北地铁（台湾称捷运）的最大枢纽站——台北车站，一名警官正在向手下的警员布置工作。自从台湾发生地铁杀人案后，原本安静、平和的乘车环境也被打破，如今每两节车厢都被安排一名荷枪实弹的警察站岗。

每当列车从龙山寺站驶向江子翠站时，车速会明显变慢。乘车乘客说，这是（地铁公司）为了不打搅江子翠站死去的亡灵。6月5日晚21时，一位名为郑捷的大学生在台北地铁持刀砍杀乘客，造成4死24伤，而惨剧就发生在江子翠站。惨剧发生一星期后，台北地铁人流量明显下降，而某些公交线路的载客量则多了五倍，可见台湾民众对此仍心有余悸。

而在惨剧发生前不久，台湾刚刚枪决了5名犯人。这是罗莹雪担任台湾“法务部长”以来第一次执行死刑。死刑执行刚过，便出现了疯狂杀人案，因而死刑的存废问题再度成为台湾舆论的交锋热点。

废死联盟持续努力

2014年6月5日，英国死刑专案组织与台湾废除死刑推动联盟联合在台大校友会馆举办记者会，发布《台湾死刑报告：签署公民与政治权利公约后的国家义务》一书。这是死刑专案组织继2013年日本和马来西亚的死刑报告后出版的第三本亚洲报告。

记者会上，死刑专案组织和台湾废死联盟都表示，台湾政府并未恪尽《公民与政治权利国际公约》中的义务。2009年，台湾签署了该公约。该公约并不要求台湾“立即”废除死刑，但明确要求以废除死刑为终极目标。

该报告称，台湾在2010年至2013年共执行21起死刑，最近一次执行在今年4月，5人遭到枪决。自2003年来，国际上只有39个国家和地区执行死刑。过去十年，这39国中也仅有7个每年处决公民人数达到10人以上。

台湾废死联盟主张废除死刑的最大理由，是为尽量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桃园地方法院法官钱建荣称，即使当下看上去铁证如山的案件，也有可能出现冤案，如果判处死刑，那就是无法挽回的冤案。“历史证明，那些造成最多流血的人，刚好是相信法律、逻辑和历史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废死联盟执行长林欣怡告诉《凤凰周刊》记者，数百年来犯罪学的研究成果已经证明，死刑判决与执行对于重大犯罪的吓阻效应，并没有比无期徒刑来得好。2006年至2009年，台湾停止执行死刑，重大暴力犯罪率却稳步下降，这说明停止执行死刑并不会使社会治安变坏。“以美国为例，自1973年至今，已经证实有143个死刑判决错误。台湾的死刑判决的水准显然不如美国，假如上世纪90年代就废除死刑，至少有一些冤案是可以平反的。”

但据凤凰周刊记者称在其调查后，实际上从2003年开始，台湾重大暴力事件犯罪率就呈下降趋势，即使恢复执行死刑后，也未见有上升趋势。数据上看，二者之间并无直接联系。

台湾不少民间团体也站在了废死联盟这边，这在舆论上显得废除死刑的声音很大，远远超过支持死刑的声音。在法律相关的学术论坛上，废死与否也是最常见的辩论主题之一。因“太阳花学运”而出名的学生领袖陈为廷还以自己父亲遭到刺杀、自己也是被害人家属的身份提出废死主张，力挺废死联盟。

台湾民众并不买账

然而，舆论上的优势并不意味着大多数台湾人支持现阶段废除死刑。在一项民调中，76%的民众表示不赞成废死。虽然十几年来赞成废死者数据大幅上升，但也一直停留在两成上下。而在国际上，包括废除死刑的国家在内，大部分民众都赞成维持死刑、反对废除死刑。只有在欧洲、南美洲和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地区和国家，赞成废除死刑的民众比反对废除死刑的民众多一些。

台湾废死联盟成立于2003年，呼吁废除死刑已经超过十年。每次遇到台湾发生恶性杀人事件，废死联盟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地铁杀人案发生之后，废死联盟再度成为众矢之的。有网友甚至发起“将郑捷判死”的“脸书”专页，短时间内收集到超过十万人点赞。

对于网友的上述要求，台湾废死联盟罕见地在沉寂两天后才发布声明，表示郑捷随机杀人案再次证明死刑无法吓阻犯罪，对于此类议题，社会应有更理性的思考，死刑的存在只会增添公权力枉杀无辜的可能性。林欣怡表示，前段时间刚刚执行完死刑，现在又发生这种事，可见死刑根本不能阻止这类事情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被害人及共同经历这次事件的人走出伤痛。”

但废死联盟的说法并不能说服所有民众。有网友表示，既然死刑不能有效吓阻犯罪，废死显然更不能吓阻犯罪。“种稻不能灭绝饥荒，所以不要种稻吗？民主不能吓阻贪腐，所以不要民主吗？反对一件事不能用这件事达不到什么效果来看，而是要从他们能带来什么效果来看！”

从郑捷被捕后在看守所的表现来看，死刑的确没有吓阻他。当警察问郑捷要不要向被害人家属道歉时，他的回答是：“我杀完人很舒坦，在监狱里吃的也好、睡的也好，为什么要向别人道歉呢？即使是我的朋友、父母在地铁里，我也照杀不误。即使警察在，我也照杀！”

郑捷还主动询问警察自己的杀人案什么时候开庭，甚至扬言，“如果没有判死刑，我就会自杀。生活太累了，自己又不敢自杀，所以才选择多杀几个人，确保自己会判死刑。”

此前反对废除死刑者也曾举例，废除死刑不一定能震慑杀人犯的杀人动机：2012年初，一位名叫曾文钦的凶手将一名10岁男孩诱骗后割喉杀害。被捕后，他表示，自己杀人的目的就是想吃一辈子免费牢饭，“我在犯案前上网查过，现在台湾杀一两个人不会判死刑，我关在牢里一辈子就好。如果今天犯案后没有被抓，我以后还要再去杀人，直到被捕为止”。

最终，2013年7月，台南地方法院以曾文钦仍有教化改过的可能为由，判处曾文钦无期徒刑。曾文钦得到了“吃一辈子牢饭”的“夙愿”。

“法务部长”站在风口浪尖

废除死刑的支持者和反对者的交锋基本属于隔空交战，双方虽你来我往，但仍属各说各话。但作为是否执行死刑的最后签署人，台“法务部长”每次都在针对死刑存废的争辩中首当其冲——支持死刑的“部长”会被“废死团体”骂做“杀人犯”，反对死刑的“部长”则会被支持死刑大的民众视为“软脚虾”。

台湾曾在2006年至2009年未执行死刑，最大原因是时任“法务部长”的王清峰坚持不签执行令。尽管面对种种压力，王清峰直至下台前也未签署任何死刑执行令。在同为女性的罗莹雪被任命为“法务部长”后，台湾主张废死人士也对其充满期待，希望其任内效法王清峰，不签署死刑执行令。

在罗莹雪上任后第二天，就收到不少陈情书，但第一封却不是主张废死的信件，而是一封死刑犯诚挚请求被执行死刑的信件。罗莹雪在上任之前，就曾向“行政院长”江宜桦表示过，自己身为佛教徒，希望台湾没有死刑。但是上任后“该做还是要做”，会依照正常的程序、进度完成自己的责任。这封信也坚定了她认为台湾目前状况不可能废除死刑的判断。

4月29日台湾枪决5名犯人后，罗莹雪再次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反对死刑者纷纷指责其是杀人犯，并且利用其佛教信仰大做文章。对此，罗莹雪表示，为了确保死刑执行没有冤案，“法务部”从年初就开始进行审核，慎重详查每个案件，并穷尽救济途径，确认没有任何冤案才决定执行。甚至在批准死刑令之前，罗莹雪还休假一段时间，确认自己批准死刑令时是“轻松、平静、脑筋清楚”的精神状态。为此，她还专门求教台湾佛教领袖之一的星云大师，得到“执行死刑并非杀人，而是死刑犯自己的造业”的开示之后，才决定在执行书上签字。（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