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美国有了女总统会怎样？

王大发财

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比希拉里参选总统和《权力的游戏》第五季回归（或者说前四集外泄）更让我兴奋的是HBO政治喜剧《二当家》（Veep，又译《副总统》）第四季的正式播出。

这部由艾美奖得主茱莉亚·路易斯-德瑞弗斯领衔主演的喜剧，讲述了美国副总统Selina及其身边一群跟班的爆笑故事。而在第三季的结尾，剧中的Selina副总统因为总统的突然辞职而一跃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第四季就将围绕着这个当今世界上最有权力的职位之一继续展开。

“二当家”变成“一把手”了

是的，这个情节似乎和《纸牌屋》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是，在我看来《二当家》却比《纸牌屋》“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纸牌屋》难道没有一点老套？看的整个过程中，总让我想起我刚出生那阵流行的厚黑成功学。而整部剧弥漫的男性沙文主义更是让人感到不适：主角面对镜头的独白像是一场男人自慰的表演。

虽然说《纸牌屋》确实揭露的是资本主义制度看似法制与民主下赤裸的丛林法则，这似乎也是一种对西方政治的嘲讽，但是对于政治剧来说最重要的cynicism（直译为讥讽或犬儒，似都不妥），《纸牌屋》无疑还少了点什么的。

其实早就有论者指出了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制度本身就是男权的产物。而站在既成制度内部展开的反叛与密谋，再怎么惊世骇俗归根结底也是制度的附庸，不可能有多少革命性的力量。自然，美国的传媒业会安守本分不超过批判的底线，但是要在这条线内做出更为讨巧的批判，大概可以搞个女人来？（《纸牌屋》第三季克莱尔最后的出走似乎也暗示了这一点。）

《二当家》的好看之处首先就在于，它把一个美国还没实现的政治事件作为前提来（神）展开：村里有了个“女”“副”总统。而且，该剧又没有完全从女性主义这个视角单一而无趣地叙事。它所揭示的是任何一个美国副总统所面临的状况，借用剧中的话来讲：副总统并不是一个民选的产物。人们选的是总统，而副总统只是一个伴生物。

但是这个伴生物又没有那么好做：一方面，一旦总统出了什么事，副总统就将掌握国家大权（美国历史上也确实发生过）。但是更多时候，作为与总统一个党派且被认为与参众两院关系更为密切的副总统，不得不作为总统的炮灰承担党内外的各种压力。尴尬是喜剧最好的素材。

而《二当家》则抓住了代议制民主体系中这一最大的尴尬成功上演了一场好戏。剧中的Selina被总统巧妙地排除在日常权力运作之外，作为这一点最好的例证是：前三季中，总统大人从来没露过面。而Selina的口头禅则是问自己的幕僚“总统给我打电话了吗？”，当然，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与此同时，副总统又不时需要替总统做一系列不得不做的事情：出席德克萨斯烤肉大会的同时要发起一场多吃蔬菜的健康运动，不能影响战争决策的同时要被迫作为代表去欧洲展现外交手腕。巧合的是，这种尴尬地位也像是女性的一种隐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女人只是被选中的男人的附属品。在不能享有与男人相等权力的同时，又要承担很多男人不愿做的活计。

但是，本剧对女权主义这条副线的展开又是让人啼笑皆非的。如果说反（男）英雄（anti-hero）是西方喜剧中的一个经典主题，那么《二当家》却利用了反巾帼（anti-heroine）大肆铺哏。

女副总统Selina根本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她骄傲地宣称自己的蛋比男人还多一对，同时叱责部下办事不力像个“娘们”。而在第三季结尾她在准备参选总统时对自己竞选文案的评论是“为什么这个海报说我是一个女人，我的选民绝对不能知道我是女人啊”。

全剧我最喜欢的一幕发生在第一季的第六集：Selina的官方行程是去一个幼儿园展现亲民，但私底下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可能（未婚）怀孕了。在为孩子们念故事互动的时候，她的助理进来告诉她验孕结果是阳性。面对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只有一秒钟的时间露出了吃屎状，进而继续和孩子唱歌游戏。

熟悉美国政治的人可能已经想到了，这幕讽刺的是布什总统面对“911事件”时的反应。布什被幕僚告知美国正被恐怖分子袭击时同样是在一个幼儿园为孩子读书。他也同样没有在孩子面前展现惊讶，只是低沉了一刻之后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这幕的讽刺之处就在于：恐怖袭击可能成为男政客政治生涯起或落的转折，但对于女政客来说，有相似效果的竟然只是一次怀孕。

《二当家》的前三季已经被无数评论家肯定为最棒的政治喜剧（其实可以把政治两字划掉）。而如前所述，第三季结尾编剧让Selina当上总统更是为剧情的发展提升了一个层次。当一批正剧在密谋着把女性提升到最高职位，从而讲述一个励志且催泪的故事的时候，作为喜剧的《二当家》却已经有魄力地实现了这个愿景。

但要是说我们能够笑到哭地从这部剧中得出什么结论的话：那就是女总统其实可以和男总统一样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二当家》又一次为男女平等作出了贡献。

最后，抛开本剧几乎包含了各种形式的幽默讽刺以及主要演员都是艾美奖常客，和最新一季人人都爱的“豪斯医生”Hugh Laurie将加入这些事不谈，我认为评价有线台电视剧好坏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在看完后你有没有学到新的脏话。

《二当家》继承了HBO剧集的光荣传统，把头文字F的用法发挥到了极致。清洁能源、中东政策、国会改革、第一夫人等等等等，只要你能想到的，副总统和她的跟班们就能发明一种头文字F的新骂法来数落一遍。喜欢学英语的观众们怎么能错过呢？

最后的最后，再补充一句，《纸牌屋》作为一部黑色剧情片所表现的情节可能在现实中完全不存在。但如果说有一件事情是你需要记住的，那就是：作为一部喜剧片的《二当家》，它所有的情节都是真的。（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