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其实也拼爹

oz指南针团队

中国版的“拼爹”，人们已经耳熟能详。但美国人的拼爹，我们是否了解？

华裔脱口秀演员黄西（Joe Wong）讲过一个段子：“在美国，人人生而平等。但出生之后，人们的生活将取决于他们父辈的收入提供的教育和医保。”在一次美国电视记者年会上，这个拿代际收入差距说事的段子逗乐了台下的记者们。美国人总是喜欢自嘲，这让他们更容易保持清醒。当然，在“拼爹”的问题上，美国人除了自嘲，也不乏严肃的讨论。

最近，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的专栏中写道：我们正在倒退回“承袭制资本主义”的年代。在这样的制度下，经济的制高点不仅由财富决定，还由承袭的财富决定，因而出身的重要性要高过后天的努力和才能。克鲁格曼的论据是：1979年，1%收入最高的家庭得到了17%的企业所得；到2007年，这同样一群人却拿着43%的企业所得和75%的资本利得。美国富人榜前十名中有六位是财富继承人，而不是白手起家的创业者。并且，如今那些经济精英的子女一开始就拥有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

这情况不是和敝国差不多嘛？不，请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把克鲁格曼的论述和黄西的调侃先放在一边，仔细思考一下美国人是怎么拼爹的。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匠人国家”，美国的大亨们很早就深知富不过三代的道理，因此他们教养儿女的方法并不是像中国的土老财那样，大把撒钱，豪车、别墅伺候着，长大直接上岗接老爹的班。这种中国式的拼爹并不是一种“可持续”的拼爹，富二代过早地认为一切财富都来得理所当然，而不是靠自己（爹哋）的双手，一分一厘挣来的。将来把祖产败光的可能性比美国要大得多。

而一般美国的富豪，会在青少年时期给自己的后代提供舒适的条件，但绝对不是奢侈的条件，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工作历练。纽约的地产大亨唐纳德·川普（Donald Trump）应该算是非常自负、讲究奢华的超级富豪了。但他培养儿子的做法是，送他们去商学院，然后来老爹的地产公司上班，和所有员工一样，从基层做起。如果做不好，卷铺盖走人。

众所周知，美国的高等教育非常昂贵，非一般城市贫民所能负担。我猜到你会说还有奖学金呢。奖学金那事其实仅限某一些专业，并且数量非常有限，大部分美国人还是得自掏腰包读大学。一般的中产阶级家庭尚可以负担，穷一点的家庭恐怕就比较困难。大家回忆一下乔布斯乔帮主，读大学的时候为啥选择退学？他多年前在斯坦福的演讲里就坦白过，自己不想花父母半生的积蓄去大学度过四年无意义的时光。比起比尔·盖茨的“冲冠一退为创业”，乔布斯的退学理由或许更接近残酷的现实。

美国式的拼爹，拼的是更优质的教育，以及教育带来的更好的人脉和父辈给予的更多的历练。虽然这对于穷人来说有一点不公平，但这种“可持续发展”的拼爹模式决定了美国的企业家们可以把财富和权力放心交给后代，也使得企业得以长期经营，一门生意，扎扎实实做个几十上百年，精益求精。不像敝国，一共才几十年时间，把别人几百年玩过的花样都玩一遍，又都玩不精。来来回回反复折腾，今天弄这个，明天干那个，总之什么有钱扎堆干什么。东北话说是，可劲造。知识分子话说是，浮躁。用我的话说是，聒噪。

往大了说，拼爹其实是一普遍现象。经济学上管这叫“代际收入弹性”。加拿大经济学家迈尔斯·克拉克曾提出，世界上高度不平等的国家（如美国、英国、新加坡等），财富都具有较低的代际流动性，这意味着社会倾向于不平等，个人的经济地位由其父母的地位决定，子女处于父辈的经济阶层的可能性更高。大家可以查阅公开的统计数据，中国与美国相比，其实“代际收入弹性”的差距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因此，有贫富差距，或者说有代际的贫富差距并不足以解释中国人为何这么仇富，因为大家都有差嘛。

中国版的拼爹，引起众怒多半是因为人们羡慕嫉妒恨，大家都想来一把有“名爹罩着”的优越感——凭什么不工作就能开保时捷的是你而不是我？而美国版的拼爹，虽然不时有经济学家和知识分子声讨，倒是没有引起民众的广泛仇恨。部分原因如上所说，美国的拼爹不是比拼财富的炫耀，而是比拼财富的增长能力和企业经营能力，有钱人所受的教育和经济支持理所当然让他们有更好的发展。但这只是一半的原因。

我们别忘了，一个白手起家没有爹可拼的美国人，通过自身努力也不会过得太差。再退一步说，即使你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在公司做一个职员或者普通的白领，那么你在美国也能过上并不富裕，但也很体面的生活。所谓的体面，我是指：有房有车有私人假期，空气清新水干净，做生意不怕查官员，上网发言不怕查水表。说真的，当一个人过得自以为还比较有尊严、比较安逸自得的时候，他是没那份闲心去仇富的。他更可能做的是，利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去帮助一下穷人。

回到克鲁格曼的观点。他所谓的“承袭制资本主义”我认为并不那么可怕，没有“承袭制度”的资本主义才可怕，因为你说不清财富的产权到底是属于谁的，你自己辛苦奋斗来的财产随时有被没收充公的危险。再说了，你还得看看这种财富的承袭机制究竟凭借的是什么，富二代们凭什么来继承、创造财富，或是破财败家。是凭好的家庭出身带给他们经营企业、创造财富的能力吗，还是仅仅凭借垄断的权力？前者我们可以说是一种社会现象，后者则是一种社会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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